偌大的城市，寻找一个人尚且不易，寻找一只小猫更是难如登天。

乔冰珊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流浪动物救助中心。

两周之前，她才代表瑞德义务出诊，那时她还没有被停职，还是一流宠物医生，深得工作人员和志愿者信赖。如今她的处境则艰难得多，她站在院外，按响门铃，心里不停地打鼓，生怕被拒之门外。

站长杨俊豪亲自开门，看到她的脸，露出十足惊讶的神色：“乔医生，怎么是你，快进来。”

大门为她敞开，她却有些犹豫：“我能进去么？不会给你添麻烦吧？”

“哪里的话，我们随时欢迎你。”

她跟在站长身后走进院子，沿途经过猫舍和狗舍，小动物们听到脚步声，纷纷围上来，摇着尾巴，睁大眼睛望着她。一切都和上次一样，没有任何变化。

杨俊豪一边弯腰往饲喂器里添水，一边说：“乔医生，你今天不用上班么？怎么有兴致跑这么远？”

“我被停职了。”

“停职？为什么？”

乔冰珊很是惊讶：“你没看到网上的新闻么？”

杨俊豪摇头：“说来惭愧，我对手机里那些玩意不太熟，平时上网也不多，现在还订报纸呢……嗨，年轻人都说我活得像个老古董。”

乔冰珊哑然失笑，来时的路上，她试想过各种可能性，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——站长居然完全不知情。

从手术纠纷被刷上热搜，至今还不到七十二小时，旁人的生活依旧风平浪静，唯有她度日如年。

她顿了片刻，说：“其实我是来找你帮忙的。”

杨俊豪拍拍胸脯：“没问题，你们医院总是义务帮助我们，这次也该我们报恩了。”

她摇头说：“不，这次是以我个人的名义。”

“哦？”杨俊豪挑起眉毛，“那也没问题，你尽管说，只要能帮上忙，我一定出力。”

“我朋友的猫走丢了。”她把大圣的照片拿给对方。

杨俊豪眼前一亮：“我记得它，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小伙子，全程都带着它。”

乔冰珊苦笑：“对，就是他的猫。”

“什么时候走丢的？”

“昨天傍晚，我想问问你们救助站有没有人见过它？”

杨俊豪叹了口气：“很遗憾，恐怕没有，我们站最近一次收容流浪猫，也是上个礼拜的事了。昨天一整天我都在办公室，没有收到任何求助消息。”

乔冰珊点点头，她早该料到，大圣是在医院附近走丢的，短短一天里，不太可能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。

杨俊豪安慰她道：“你先别急，我可以帮你问问，救助站有很多志愿者，分布在各个地方，发动大家的力量一起找，说不定就找到了。”

“那就麻烦你了。”

“不麻烦不麻烦，你发几张照片给我，我先帮你发到志愿者群里。”

杨俊豪掏出手机，在超大字号的屏幕里，用笨拙的操作把图片转发进群，没过多久便得到响应，他抬起头，转向乔冰珊：“小曾想问问你，能不能转发到他们的同学群？”

“小曾？”

“曾煦，也是我们的志愿者，上次你见过的。”

“哦，我想起来了，我记得他，是大学生吧，学环境科学的。”

“对，他在学校里人脉广，有各种社团什么的，他帮你转发，能让更多的人知道。”

“太感谢了。”

“不用客气，你为我们出了那么多力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嘛。”

虽然现状仍不明朗，但站长关切的神情还是给她带来一些安慰，她欠身鞠躬：“那我先走了，如果有消息请联系我。”

杨俊豪却拦住她：“别急，除了找猫之外，还有我能效劳的事么？”

她眨了眨眼：“您的意思是……？”

“我看你一脸愁容，从进门起就没展过眉，恐怕还有别的烦心事吧？”

乔冰珊一时不知如何否认，只能点头。

“遇到困难可以说出来，大家一起想办法，不要总是自己憋着。”

虽然没有看到网上的新闻，但老站长的直觉却很敏锐。

乔冰珊想了想，问道：“上次虐、猫的事，你们有新的线索么？”

杨俊豪点点头：“有是有一些……”

乔冰珊立刻回到他面前，追问道：“什么线索？”

“这……我们自己还没搞清楚，说来惭愧，救助站常年人手不够，我的腿脚又不方便，所以很难追查下去。”

“没关系，尽管告诉我吧，我来查。”

杨俊豪面露犹豫：“你确定么？查这个很浪费时间，又没有报酬，就算抓住虐、猫的犯人，警察也不一定管得了。”

“不需要报酬，”乔冰珊想了想，又补充说，“我担心我朋友的猫也遭遇不测，所以……”

她向来不擅长表达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出心中的想法。还好杨俊豪已经点头同意：“你说的也有道理，不能放任这些人为所欲为，这样吧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，我拿资料给你。”

站长口中的资料，竟是一张纸质的地图。

地图折成好几折，像小册子似的，以前经常在火车站和旅游景点见到，自从智能手机普及之后，就少有用武之地了。

“地图有点旧，不过标记是准的，你看看，”杨俊豪伸出手指，指向图中彩色铅笔勾勒的小圆圈，“凡是有志愿者捡到受伤的猫，我就把位置标在图上，目前已经有十几处了。”

“志愿者捡到的伤猫，数量和上次一样多吗？”

“没有，都是单只，而且受伤的方式各不相同，有可能是被车擦撞，或者是和同类打架……所以我才说，其实还没查出什么头绪。”

乔冰珊点点头：“这张图可以借给我复印一份么，或者我用手机拍下来。”

“你拿去吧，”杨俊豪拿起地图，递给对方，“我留着也没用，应该交给更需要的人。”

乔冰珊接过，心下涌起一阵热意，刚想道谢，对方便再次开口：“对了，如果你真的要查，我这里还有一些线索，不知道有没有用。”

“你尽管说。”

“我会让捡到伤猫的志愿者尽可能详细地描述周围的情况，有三个人都提起过，在附近见到一辆面包车。”

“面包车？”

“对，像是专门用来拉货的那种，车身比较老旧，漆是白色的，印了卡通图案。听他们说好像是星谷游乐园的图案……我在图上用蓝色铅笔标出来了，不过这三个地点距离游乐园都不远，有可能只是巧合。”

“我知道了，谢谢你。”

乔冰珊收起地图，深深鞠了一躬。

“留下来坐一会儿，喝杯茶再走吧。”

“不了，我还有事。”她指了指手里的地图。

“那你一定注意安全啊。”

站长目送她离开，脸上的忧虑又深了一重。